講臺上的淚散文

　　剛上講臺的時候，我二十周歲，滿屋的老教師都擔心地囑咐我：“娃娃,被學生氣哭是正常的事呀，不要害羞呀。”三十多年了，他們一定想不到，我還真的從來沒被學生氣哭過，而自己卻因為其他原因幾次在講臺上流淚。

　　有些流淚牽涉到一些學生的隱私，我從來不再提起，這是我的師德，現在寫幾件自己在講臺上流淚的事，是回憶也是紀念吧。

　　一次是學習林覺民的《與妻書》。

　　在前一天晚上看了一個電視報道，是一個老人在妻子中風后，毅然提前退休，照顧癱傻在床上的妻子二十多年。當我看到那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蹣跚著腿前前后后地給妻子做飯喂飯，擦身一子，梳頭時，我就已經淚流滿面了。第二天去上課，開始誦讀《與妻書》前我簡單講了講林覺民和妻子的故事就有點激動，講到那個柔一弱的妻子在林覺民去世后不久也跟隨而去時就一直忍著淚。開始誦讀課文，讀到“與使吾先死，無寧汝先吾而死”“吾之意蓋謂以汝之弱，必不能禁失吾之悲，吾先死留苦與汝，吾心不忍，故寧請汝先死，吾擔悲也”時，我眼前一下出現了那個老人幫妻子喂完飯時，對那個癡傻的妻子說“親一親”，那個傻傻的妻子撅一起嘴來，老人把臉貼上去的鏡頭，我的聲音一下就哽咽了，淚一下沖出了眼眶，我急忙放下書，走下講臺，走出了教室。我聽見身后很安靜，我知道學生其實根本不知道我為什么流淚。

　　我有點尷尬。但是在那一瞬間，我是那樣真切的'感受到，一個人如果能對自己的所愛想的這般細膩，那這愛將是怎樣的深切。

　　還有一次是學柳永的《雨霖鈴》。

　　我在前一天的晚上，突然接到了一個失散二十多年朋友的電話，我們彼此在電話的兩頭都哽咽了聲音，那種久別之后，杳無音信卻彼此牽掛的感覺，電話里那一聲聲“你走為什么不讓我去送”的責問，讓我一一夜不眠。因為我離開南方的匆忙，連真正的告別都沒有的遺憾，讓我很是傷感人生的無常。上課時又放著傷感的音樂，給學生念那“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就已經淚哽喉頭了，硬生生的往回咽著，等念到“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聲音里已經全是哭腔了，還想硬撐下去，繼續“此去經年，應是良辰美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時，一個聲音一下讀破了嗓音，淚就那樣毫無遮攔地掛在了臉上。等念完了，一個女生悄悄給我遞上了一張紙巾。教室里安靜了許久，我說：“對不起，我昨天找到了一個失散二十多年的朋友，今天有點失態了。”很多女生的眼圈也都紅了。

　　晚上回家，我把這首詞抄了，給那個同學寄去，其余什么字都沒寫，我想友情都在這詞的感傷里表現了。

　　而那次的流淚是自己沒想到的。

　　那是因為給學生講寫人的作文，急了，回家自己寫了一篇下水文（老師和學生寫一樣的作文的俗稱）吧。當時就想到了自己的老師，邊寫邊回憶著，有點追憶青春的美好，也有點思念，還有點傷感，寫完了，也沒認真讀就睡了。第二天上作文課，先講了一通理論，就開始念自己的文章，念著念著，淚竟然哽到了嗓子，硬咬著聲音念完了，我一低頭，淚就滾了出來，全班學生在沉默了一會，突然給我鼓起了掌，那無言而熱烈的掌聲響了很久，很久。今天想來還是要感謝那些給我的淚水掌聲的學生們，那種知音的掌聲真的讓我幸福一輩子。（那篇寫老師的文章在前面的博客里，題目是《師品如花》）

　　我不知道我這樣一個在講臺上流淚的老師學生會怎樣看，我只知道那是我的真性情的流露。就像有時晚上來不及吃飯去上課和學生一起搶餅干吃一樣。只是現在似乎很少這樣感動自己了，我為自己的不流淚而傷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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